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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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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霸天也不知自己睡了幾日,昏昏沈沈的,醒來那帶著□□的歸一就坐在眼前扶著她起來喝藥,喝過之後會有一段時間非常清醒,手腳也有些知覺,沒有麻木感了,最好的時候可以擡起手來,但只是非常短暫的一段時間,過一會兒便又開始沒有知覺的想睡覺。

那清醒的期間龍霸天搞清楚自己如今身在一個幽僻的山谷之中,給自己看病的醫師叫沈青。

但不知是人為還是無意,她見到阿守和阿善的時候越來越少了,一日裏也就一次,還在她不是很清醒的時候,說不了幾句話她就又困的睡著了。

她清醒的時候見到最多的便是歸一,幾乎是每時每刻,一睜眼就看到了他。

他為她吃藥,喝粥,抱著她在院子裏曬太陽,有時會扶著她走幾步路,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時刻。

龍霸天也不抗拒的陪著他玩這種游戲,他們愈發親密,日夜不離。

到第七日晚上,阿善偷偷跑進她的房間來。

她剛服了藥沒多久,精神還好,想吃東西,歸一便去廚房為她做吃食。

阿善紅著眼睛溜進來,趴在她床邊便哭了。

她嚇了一跳,“怎麽了阿善?”她緩緩伸手摸住阿善的頭。

阿善擡頭看她,一雙銀灰的眼睛紅彤彤的,小聲問她,“龍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講完鼻頭一紅便又掉了眼淚。

“誰說的?”龍霸天問她,“誰告訴你,我不要你了?”

阿善低著頭怯怯道:“沒人,我猜的,歸一哥哥不喜歡我,龍姐姐要和歸一哥哥在一起,那是不是就不能要我了?”她伸手抱住龍霸天的腰,將臉埋在龍霸天的懷裏,小聲的說:“龍姐姐不要和歸一哥哥在一起,他不好。”

龍霸天垂了垂眼看她,“為什麽不好?”

“他不是純陰。”阿善聲音悶悶,“他配不上龍姐姐。”她擡頭看龍霸天,銀灰的眼睛又可憐又冰冷,“他也對龍姐姐不好。”

“哦?”龍霸天問她,“哪裏不好?”

阿善歪了歪頭,“若是對龍姐姐好,龍姐姐的病怎麽老不好?若是這個神醫治不好龍姐姐,為什麽還要一直留在這裏讓他給龍姐姐看病?不去找別的更好的神醫?”阿善眨了眨眼道:“他一定是不希望龍姐姐病好。”

龍霸天低頭看她,她小小的臉又無辜又天真,讓她分不清這話是無意的,還是有心的。

龍霸天便問:“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阿善開口道:“我們逃走吧,離開歸一哥哥,或者……殺了他也好。”

那窗外月色寂靜,廊下夜鳥叫了一聲,阿善嚇的一激靈抱緊龍霸天。

龍霸天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可是我現在什麽都做不到。”

阿善縮在她懷裏擡頭看她,想了想道:“阿守可以,我可以去求阿守殺了歸一哥哥,他一定會同意的,我現在就可以去。”

龍霸天伸手抱住她的身子,低聲道:“不要讓阿守輕舉妄動,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阿善仰著頭眨眼看龍霸天,忽然抿嘴笑了,“我聽龍姐姐的話。”

那眼神讓龍霸天心驚,不知道她是真的聽懂了什麽,還是她多心了,畢竟她才那麽點兒大。

她低頭在阿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什麽,阿善點點頭,歡歡喜喜的出了門。

歸一端著剛做好的白粥和幾樣小菜小點心回來時龍霸天已經睡著了,他想了想沒有叫醒她,將吃食放下,躡手躡腳的躺在了龍霸天旁邊的小榻上。

過了一會兒龍霸天忽然叫他,“歸一。”

“恩?”他翻身而起,快步走過去問道:“怎麽了?怎麽醒了?做噩夢了?”

龍霸天看著他搖了搖頭,溫聲道:“我不想一個人躺著。”

歸一想了想道:“那我陪你躺一會兒?”

龍霸天點點頭,歸一便隔著棉被在龍霸天身側躺下。

兩個人不說話,只看著窗外月色,那月亮又亮又溫柔。

龍霸天漸漸發困,放下心弦緩緩開口道:“我曾經有一個很想得到的人。”

她沒頭沒腦的突然說起這樣的事讓歸一精神一振,卻只是“恩?”了一聲。

她又繼續道:“我們算是戀人,也算是仇人……我曾經很想很他這樣心平氣和,安安靜靜的躺在一塊兒,不說話也好,就這樣躺著,沒有恩怨,沒有愛恨的躺著看看月亮。”

歸一喉頭動了動,開口道:“或許他也很想如此。”

“是嗎?他會嗎?”龍霸天輕聲笑了笑,“我以為他只想看我在棺材裏躺著。”

歸一心頭一顫,伸手抓住了龍霸天的手指,“或許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龍霸天笑了笑沒說話。

歸一等了半天,扭過頭去,發現她睡著了,睡的又安穩又踏實,那一刻他覺得一切都有希望,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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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氣好的不像話,陽光薄薄的站進來一地金光,窗外花香鳥語。

龍霸天難得有心情,主動要和歸一到外面看看那一小片辛夷花樹。

歸一讓她服了藥抱著她到院子裏。

這藥谷中種了幾株紫玉蘭,正是開花時節,開的亭亭玉立。

歸一扶著她站在樹下看花,摘了一朵遞給她。

她吃力的擡手去接,接了幾次才接到,歸一一松手那支玉蘭花便從她的指尖滑落。

她如今是連一朵花都拿不住了。

歸一忙彎腰撿起來笑道:“我給你帶頭上。”

她側頭避開,忽然擡頭對歸一笑了,“你昨日不是說新買了甜瓜嗎?拿來切開了我和阿善阿守一塊吃。”

歸一怕她難受便忙應下,扶著她坐在花樹下的躺椅中,匆匆忙忙去廚房取甜瓜。

等他剛走,阿守便從角落裏溜出來,拿了一壺藥水快步到龍霸天跟前給她灌進嘴裏。

那藥又苦又澀,是她平日裏喝的,如今一口氣喝了一大壺讓她有些反胃,略一緩,藥效上來,她慢慢扶著阿守站了起來。

阿守道:“馬就在外面。”

龍霸天點頭,慢慢的往外走,一遍低聲囑咐,“照顧好阿善,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好。”阿守道:“你要小心些。”

龍霸天擡頭笑了笑,“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怕什麽。”她每一步都走的艱難吃力,到那門外馬下,幾次力虛才翻身上馬,她趴在馬上幾乎要笑出聲,她龍霸天竟有一日不堪到這種地步,連馬都跨不上。

活著做什麽。

※、144

歸一端著洗好的甜瓜轉回院子,那一樹辛夷花之下除了一地落花,空無一人。

他腦子一空,撂下甜瓜轉身疾奔到房中,龍霸天不再房中。

他直接轉身到那名叫當歸的小藥童房中,一腳踹開房門,看見阿善和阿守乖乖的坐在榻上在玩棋子,便先松了一口氣。

她不會一個人逃,她若是逃了一定會帶上阿善阿守,她為人最護短講義氣,這些他十分了解。

阿善坐在榻上,眨了眨眼,乖乖的道:“歸一哥哥怎麽了?我沒有亂跑,我就聽你的話乖乖的待在房間裏。”

他點了點頭,“可見到你龍姐姐了?”他是在問阿守,阿善與阿守兩個人的脾氣他已摸出了大概,阿守老實內向,不會說謊。阿善年紀小小鬼心眼卻多的很,張口便說謊。

阿守看了看阿善,阿善歪歪頭。

歸一上前一把抓住阿守的領子要將他拎出屋子,阿善便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要打阿守,阿守會好好說話。”

“去哪裏了?”他又問阿守,“你別逼急了我,我不想對你妹妹動手。”

阿善害怕的往後縮了縮,阿守便抱住她道:“她出去了。”

“出去?出去哪裏?”他心口揪著,手指一緊就抓住了阿守的脖子,“哪裏?她一個人走動不方便能去哪裏?”

“阿守……”阿善害怕起來。

阿守護住她,有些呼吸不上道:“她……她說想騎馬出去轉轉,我就扶她上了馬,她騎馬出去了……”

騎馬出去?糟了……

歸一心口抽緊,伸手封住阿守與阿善的穴道轉身鎖上房門,拔步就跑,疾奔到馬棚,牽了一匹馬翻身打馬,跳過圍欄就追了出去。

他心臟跳的厲害,怕極了,他好不容易才和她在一起,好不容易……若是她逃了……不會不會,阿守和阿善還在他手中她怎麽會逃?而且她這幾日和他相處的很好,並不知道他是誰。

她身為沈嬌時的記憶全部消失了,肯定不知道歸一是誰,她現在當他是一個可以幫她解毒的朋友,怎麽會逃?況且她四肢無法動彈,像個殘廢一樣能逃到哪裏。

可是她怎麽會突然想騎馬出去?又去了哪裏?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將這幾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過了一遍,越想心越亂,只能憑著運氣往山谷中的大路狂奔而去,一路上揚塵踏柳瘋了一般幾乎想將馬鞭揮斷。

當他在轉過大路不遠處的一條小溪旁看到那匹棗紅的大馬時心瞬間就要跳到嗓子眼口。

是她騎的馬?

他猛地勒馬,差點顛出馬去,攥著韁繩在那棗紅大馬旁急速搜尋,是在那馬下溪水之中看到了那一個紅色身影。

那襲春紅薄衫是他昨日親自買給龍霸天的新衣,她十分喜歡,如今她就穿著那襲薄衫趴在溪水之中艱難而吃力的緩緩向前爬動。

她在做什麽?她並不是朝著那匹馬爬,而是朝著……一截斷掉的,正好刀刃朝上插在溪水之中的鐮刀……

“阿真!”他猛地翻身下馬,快的他險些載倒在地,踉蹌著朝她奔去。

她聽到他的喊叫聲只是略微頓了一下,隨後更快的往前爬,用盡所有力氣,在聽到他踏水而來時,她正好爬到鐮刀跟前,毫不遲疑猛地一頭栽下去,將喉管對準了刀刃,猛地探下去——

她想死……她想死……

歸一滿腦子都是‘她在尋死’,幾乎在一瞬間伸手過去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拽起來,一腳踢開那斷掉的鐮刀。

還是晚了一點點,鐮刀剛剛切進她的皮膚,她被拎起來時一臉的溪水和一脖子的血,歸一頓時慌了,伸手捂住她脖子上流血的傷口,慌的聲音都啞了,手指顫著,怒道:“你在做什麽!你在做什麽阿真!”

她在他的手掌下劇烈掙紮,像是一只急於赴死的魚,濺起滿目溪水,掙紮的他掌心裏的血越來越多,多的他抓不住她,“放手!”

“阿真!阿真你別動!”他害怕極了,血怎麽那麽多,從她的脖子裏流出來,流滿他的手掌,染紅身邊的溪水,像是那時他割開她的四肢放血一般,多的他害怕,要一下子流盡流空,他雙手抱著她的脖子,跪在溪水之中慌的渾身發抖幾乎是帶著哭腔求道:“阿真求你,求你別動了……阿真……”他聲音一哽,俯身抱住了她,在她的脖頸之間哭了出來。

龍霸天楞怔了一下。

他一直在哭著求她,“阿真別動……求求你阿真,讓我救你吧,不要死不要死,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求求你,為了我,可憐我,讓我救你……”

龍霸天在他的哭聲中慢慢靜下來,她仰著頭,看著那樣碧藍的天空中飛過的鳥,飄過的雲,伸手艱難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可憐可憐我……”

她在他懷裏啞聲道:“可憐可憐我,讓我死吧。我求求你,給我個痛快。”

他聽到她哭了,那個無堅不摧,在被他放幹血時都沒有哭的夜真哭了,小聲的,像個小姑娘一樣抓著他的手臂一顫一顫的哭了。

他松開手,看到一張羸弱的臉,蒼白的,淚水漣漣的,像要雕謝的白玉蘭,抓著他的衣襟,無助的哭著,“你是愛我的吧?”她問,“你若是有一分愛我就可憐可憐我,不要讓我這麽痛苦,這麽難受,給我個痛快,讓我死吧。”

他渾身發僵發冷,這樣的話當初在他放幹她的血時她也說過,也這樣求過他——給她一個痛快,讓她死吧,若是還有一點點愛意在。

他難過至極,那時他有多難過,多心痛,如今就有百倍,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想好好愛她,想要彌補她,可她居然還是如此痛苦,如此哀求他。

“阿真……”他捧著她的臉,哭的像個懺悔的罪人,“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她那雙金色的眼睛裏印著藍天白雲,印著他哭泣又無助的臉,她讓他看自己柔弱無力的手,“我的手腳沖鋒陷陣,鼓掌天下,它不該連一朵花都抓不住。”她在他的手掌之下悲哀至極,一字字的說,“我夜真可以死在戰場,死在朝堂,死在刀劍下,算計中,唯獨不可以像個廢人一樣茍且偷生!”

那字字如同悶雷隆隆而過,一聲聲打在他的心頭眉間,讓他直不起腰來。

她說:“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我知道你盡力了,我感激你,但我如今生不如死,求你念著那一點情分讓我速死。”

“不……不是的阿真……”他也不知為何情緒在這一刻崩潰,他聽她說‘夜真’二字就再難控制,他在這溪水之中愧疚的難以自持,哭泣的想要將所有愧疚沖洗完,他抱緊她道:“可以好的,你可以好的,你是手腳依然可以握刀跨馬,你可以好好活著……我們好好看病,很快,很快就可以好起來的……”

“你不必再欺騙我了。”龍霸天看著高高的天空說。

“不不我沒有騙你。”他忙道:“是真的,阿真你再相信我一次,你讓我救你,你跟我回去找沈青,他可以很快治好你,我發誓,你只用再相信我三天。”他求她,“只要三天,你一定會好起來,阿真你讓我救你好不好?”

龍霸天看著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道:“好,我再相信你三日。”

他在那一刻抱著她,感恩戴德。

他只求她活著,哪怕讓他帶著面|具,這樣虛假的跟著她一輩子,只要她活著,他再不強求能慢慢來,讓她忘記仇恨,感動她,到有一日可以揭下面|具和她好好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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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龍霸天共乘一匹馬狼狽不堪的回去,回去時已是正午,龍霸天虛脫了昏了過去,他將龍霸天抱回屋子,讓當歸來給她換了幹凈的衣服,匆匆將沈青叫了來,讓他全力以赴的解毒,三日之內讓她好起來,至少可以走動。

沈青被逼著,無可奈何的應下,將先前開好的|解|毒|藥|方拿出去,讓當歸去熬藥,給龍霸天服下。

連服了三劑,龍霸天在第二日的夜裏醒來,醒來猛地一攥手指,觸覺從四肢傳來,攥緊了。

她暗自運氣,那暖暖的氣息湧過四肢百骸流動在她體內……

她欣喜的松了一口氣,趴在她榻邊睡著的人便醒了過來,“阿真?!”

是歸一,他還是那身濕透又幹了的衣服,頭發上也是泥土,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布滿血絲,他一直守著她。

“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他忙問,拉起她的手指,“可以動了嗎?”

龍霸天略微動了動手指,蹙眉道:“只有一點點知覺。”

他便忙道:“沒事的沒事的,今天才第二日,你體內毒素太深,還需要幾日就好了,一定會好的。”

龍霸天點了點頭,輕聲問他,“你一直沒睡?”

他將臉貼在她的掌心裏,嘆息道:“我沒事,我喜歡守著你,只要你沒事就好。”

龍霸天望著他,笑容一點點冷卻,語氣卻依舊輕柔的道:“我真的,十分感激你,感激你為我做了這樣這樣多。”

推我入地獄,再救我回人間。

※、145

到夜裏竟然落雨了,這山谷之中下起雨來又寂寥又吵雜,雨落在樹林之間,花草之上,院子裏的枯井之中,沙沙的響的人心煩。

龍霸天坐在門口看雨,阿善和阿守坐在門外的廊檐下剝栗子吃,遠處空山寂寞,院子裏辛夷花落了一地,難得的安寧時刻。

歸一從走廊下走過來,手裏端著熱氣裊裊的藥。

龍霸天看著他由遠到近,站到眼前,對她笑了笑,一下子就想起了非常非常久以前的那個少年舒郁,皎皎如月,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

“來,把藥先喝了吧。”歸一半跪在她身側,吹了吹手中的藥,遞到她唇邊,“已經不太燙了,你今天再喝一次,明天再喝一天,手應該就可以動了。”

龍霸天就著他的手,慢慢將藥喝下去,那苦澀的藥就著歸一的眉眼格外讓人……難過。

這山谷這樣冗雜,像是時間停在這裏,讓她這幾日總是想起舊事,她將那些舊事從頭到尾的想了又想,那些恩恩怨怨,愛恨難了。

他的父親因為她是純陽留不得她,害死她滿門,她理應報仇。

那她殺了他的父親,奪了他的江山,舒郁報仇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愛舒郁,她用盡手段想要得到他,擁有他,她並不認為這是錯的。

舒郁恨她,費盡心機要殺了她,除盡她的親信奪回江山,她也不認為有什麽錯。

這些本該都沒有錯,可是他們就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為什麽?

這幾日她常常在想為什麽。

大概是兩個人的愛恨都太用力,太不留餘地了,兩個人破釜沈舟,一廂情願的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去恨。

兩個人都罪有應得。

這恩怨本該隨著她埋在鐵棺之中,塵埃落定,永不見天日。

可是啊……

這個人狠到極致還保留著那麽一點點少年時的,天真。

當初天真的以為救下她,她就會好好的活著,好好過日子,大概沒想過她會回來報仇雪恨。

如今又天真的以為讓她重生就可以一切從頭再來,忘掉所有的恩怨。

這雨讓她難過,這雨下站在眼前對她笑的人讓她難過。

龍霸天看著他,忍不住輕聲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個心願。”

歸一頓了頓,有些不自在的轉身拿了一張毯子蓋在她的膝上問:“什麽心願?你……想起什麽了嗎?”

龍霸天搖搖頭,“只是想起小時候曾隨父親入宮,見到過一個非常美麗的人。”

“只有這些?”歸一問。

“還有他對我笑。”龍霸天低頭笑了笑,“只有這個畫面,讓我非常著迷。”

歸一這才放心的坐在她身邊的地上,問道:“那你小時候有什麽心願?”

龍霸天笑了一聲,“說了你會笑我。”

“試試看,我努力不笑你。”歸一歪頭看著她,開玩笑的沖她笑。

她看不遠處邊吃點心邊笑笑鬧鬧的阿守阿善,抿嘴道:“我曾經想成為天下第一的大英雄,然後向那個讓我著迷的人求愛,守護他,擁有他,和他在一起。”

她唇角掛著笑,耳邊的碎發被風輕輕吹動,歸一看著她,看著她,不知為何眼眶微微泛紅。

她轉過頭來對歸一笑,“你呢?你小時候有沒有什麽心願?”

他忙低下頭,像是被風吹的眼睛不舒服一般的眨了眨眼,隨後笑道:“我啊……我小時候……大概沒有什麽心願,只想著聽父……父親的話,成為令他安心的接位人。”

龍霸天不滿意的皺眉,“怎麽可能沒有心願,你也活的太無趣了。”

他赧顏的笑了笑,擡頭看她道:“後來倒是有一個心願。”

“什麽?”

那夜雨被風吹的輕輕掃進回廊,阿善不知何時靠著阿守睡著了,手裏還抓著阿守給她剝好的栗子。

“我曾經……想要和最愛的人重新開始。”歸一輕輕的說道:“我做了一些傷害她的事,我想讓她忘記一切的重生,讓我彌補她,擁有她,重新的好好再愛她。”

龍霸天看著那雙眼睛微微楞怔,想問什麽,又覺得一切都沒有問的意義了。

阿守抱著睡熟的阿善“咚咚咚”的跑過來。

龍霸天忙轉過頭,眼睛有些酸澀的對阿守笑,“抱她進去睡吧,你也去休息吧。”

阿守點了點頭,抱著阿善進了屋子。

那夜風涼涼。

歸一站起身,輕輕抱起她,道:“太晚了,你也該休息了,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一些。”

她在他懷裏低著頭,特別輕特別輕的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新開始……”

“恩?”歸一沒聽清。

她擡起頭笑道:“沒什麽,我祝你得償所願。”

他對她笑了笑,“也願你心遂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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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雨下了一夜,天亮時停了,萬裏無雲。

龍霸天喝過藥,微微動了動手指給歸一看,歸一開心的忙道:“你看,可以動了,馬上你就會全好了。”

她應和著,看窗外的辛夷花樹上落著一只從沒有出現過的鴿子,微微一頓,隨後對歸一道:“聽說山裏的玉蘭都開了,你帶我去看看。”

難得她心情好轉想要出去看看,歸一想都沒想應下,又問她可要帶阿守阿善,她說不必,只想跟他出去轉轉。

他莫名的覺得開心,整頓了一下,牽了馬便過來抱她上馬,仔仔細細的給她系好披風,騎馬帶她進了山。

山中剛剛返了青,冒頭的草地,新綠的林葉,一大片紅紅白白的辛夷花包裹在一片新綠之中,一地殘花。

歸一在林中慢慢驅馬,摘了一朵白辛夷花遞給龍霸天。

龍霸天看著遠處的天際不知在想什麽,聽他出聲叫她才回過神,低頭一看——是一朵帶著雨珠的白花。

“你試試看,手指可不可以拿住。”歸一小心的放在她的掌心裏。

那一朵嬌艷欲滴的白花帶著涼涼的雨水躺在她的掌心裏,像他小心翼翼的心意。她慢慢收攏手指將那朵花撚碎在掌心裏。

她微微笑道:“一時難以掌握力度。”

“沒事沒事。”歸一忙道:“你剛恢覆一點點,過些時日就好了。”

“恩,過去就好了。”龍霸天漫不經心的道,她看高高的天,淡淡的雲,看身邊略過的花,聽著身後的歸一不停的講些有趣的話逗她開心,說什麽她沒太留心聽,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不再說話了。

她忽見遠處山林裏驚鳥飛起,撲落落的飛滿天空,展眉笑了,“歸一,你有沒有什麽小心願?”

歸一一楞,不明白她為何又問起這個問題。

她轉過頭來,笑吟吟的看他,“小的,可以現在就做到的。”

她的側臉被陽光晃成橘紅色,細小的容貌像個蜜桃,看的他微微臉紅,“我……能這樣照顧你,已心滿意足,並沒有什麽心願。”

“真的?”龍霸天問他,“當真了無心願?”

她認認真真的這樣問倒讓歸一有些詫異,笑道:“怎麽突然關心起這些來了?”伸手將她的碎發挽在她耳後。

她側了側臉倒是沒躲開,道:“只是你照顧我這麽久,想滿足你一個小心願而已,沒有便算了。”

歸一不想讓她掃興,忙道:“倒是有一個。”他看著她問:“我可以……親你嗎?”

龍霸天一楞。

他低頭笑道:“我以前辜負的那位愛人,她曾經在生辰的時候跟我說,想讓我主動的親親她,當時……我沒有做到,如今……如今……”他也不知該如何來圓這個話,總不能直接告訴她,你就是阿真,我如今想要彌補你。

“好啊。”

他以為沒聽清,驚訝的擡頭看龍霸天,龍霸天正看著他,被太陽晃的微微瞇眼,金色的瞳孔像是橘色的光,毫不生疑,毫無情緒的道:“要如何親?”

他微微楞怔在那裏,隨後道:“我可以叫你阿真嗎?”

“好啊。”她道。

“阿真……”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摘下面具,托著她的後頸,親親吻了上去。

那明晃晃的日光之下,他貼著她的唇,輕微的顫著,幾乎要流淚。

“阿真,我很想念你……”他等了那麽久,花了那麽多心思,終於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那林中細細的花香熏在陽光之下令她發昏,龍霸天感覺到他情緒翻湧,在他的手掌下眨了眨眼睛,輕輕推開了他,“心願已了?”

他忙帶上面具,眼角泛紅,嗓子發哽說不出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那我們回去吧。”龍霸天看著不遠的天際,“時候到了。”

他們打馬而歸,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那馬兒走的慢慢悠悠,兩個人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隨著陽光走,陽光收進山谷時,他們到了藥廬。

歸一將龍霸天從馬上抱下來,想要抱她進去,她卻推了推道:“我可以走了。”

“已經可以了?”歸一驚喜的看著她的雙腳。

“恩。”她踏在地上,幾步就跨入了藥廬。

“小心些!”歸一忙跟上去扶她,“你剛恢覆,不要心急。”

龍霸天沒再推開他,牽著他的手往屋裏去,卻只走了兩步被他拉住。

“別進去。”他停下腳步,掃了一眼四周。

“怎麽了?”龍霸天問。

這小院裏靜極了,只聽到廊下風鈴的脆響和樹木蕭瑟的沙沙聲。

他只掃了一眼就拉著龍霸天轉身快步離開。

“怎麽了?”龍霸天掙了兩下手。

“別說話。”歸一輕輕捂住她的嘴,抱著她便將她重新抱回馬上,低聲道:“先走,這裏不對勁。”

確實不對勁,院子裏沒了打掃落花落葉的小藥童,藥房裏沒了總是發脾氣的沈青藥師,連她一回來就會跑出來迎接她的阿善和阿守都沒有了。

□□靜了,確實有問題。

龍霸天卻翻身要下馬,“阿守和阿善還在裏面,要走也要帶上他們。”

歸一攔住她,看著她不容拒絕的眼神,終是道:“好,我進去帶他們出來,你在這裏等我。”

龍霸天點點頭。

歸一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來,他那眼神讓龍霸天心頭一顫,卻見他再到馬前伸手將她抱下來道:“你還是跟在我身邊我才能放心。”如今只要龍霸天離開他的視線,他都覺得會隨時失去她。

他緊抓著龍霸天的手,將袖中的短劍出鞘,謹慎小心的走進院子,走到阿守和阿善的房門前,一腳踢開。

房門“哐當”一聲,屋子裏的人發出“嗚嗚”的嗚咽聲,阿守和阿善被堵住了嘴巴綁在榻上,阿善滿臉淚水,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阿守卻安安靜靜的被綁在旁邊,看了龍霸天一眼。

歸一拉著龍霸天就竄到了榻前,短劍“嗒嗒”兩聲隔開兩人的繩索,不等他講話,阿善便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嗚嗚哭道:“阿善好怕,阿善以為要死了……”

她那一撲讓歸一和龍霸天都楞了,平日裏兩個人對歸一都不親近……這樣親密的舉動還是第一次。

歸一僵了僵。

阿善趴在歸一的脖頸間突然一歪頭對龍霸天無聲的笑了,她指尖什麽零碎的光一閃。

龍霸天心道不好,歸一已悶哼一聲,一掌就要將阿善揮開,阿守卻早已等著,在他揮掌的一瞬間抱過阿善閃身跳下床榻。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床榻被他一掌揮的碎裂坍塌。

飛灰之中,歸一捂住脖子又驚又怒,手指中滲出一絲血來,“是誰指派的你!”拂袖揮開飛灰,一掌又朝阿善擊過去——

龍霸天快步上前,擡手接住了他那一掌,兩股內力在兩人掌心中“轟”的悶響一聲,歸一被震的急退半步,驚訝的看龍霸天。

她在飛灰飄塵之中,素手而立,一雙眼金光乍現,像極了百年之前的……夜真。

她什麽時候恢覆了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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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飛灰飄塵之中,素手而立,一雙眼金光乍現,像極了百年之前的……夜真。

她什麽時候恢覆了內力?

“阿真……”那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問出心中的驚懼,她什麽時候恢覆了內力?她不是……剛剛可以行動嗎?那阿善的暗器……是她嗎?

他心中山呼海嘯,卻只是驚慌的上前要去抓住她的手,“阿真我們快走……”龍霸天的手指卻在碰到他的一瞬間抽回,她護著阿守阿善往後退了一步。

門外響起整肅的腳步聲,那些埋伏好的輕甲兵拔劍而入。

將這小小院落,小小臥室,將他,圍的水洩不通,在劫難逃。

他自始至終只看著龍霸天,看著她金色的眼,冷冰冰的臉,後退的那一步,輕輕開口叫她:“阿真……我們逃,阿真過來我們……”

“你逃不了了。”門口的輕甲兵整肅退開,擁著一人走了進來,墨衣銀甲靴,一頭銀發高高束在銀冠之中,眼角挑著風霜看他,又看龍霸天。

“你沒事吧?”他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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